亲爱的布里,
我已经有许多时间没给你写信啦,可是,你难道也不是没有给我回信吗?我明白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那些事情往往叫我们头疼不已。就在昨天,我正心里难受的时候,那时我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啦,我悲痛的不能自已,当然是因为夏洛特的事。我想,这个世界上,你是为数不多的了解我的人了,尽管你的印象不太准确,但我们总不能奢望一个人住在你心里似的,那可是只有上帝才办得到的呀。我们的一举一动,上帝都看在眼里,他难道不清楚我的苦闷吗?上帝漠不关心啦。我想,他造世的时候,仅仅是把那揉成一团的物质和他信手拈来的规律混在一起,叫人看不出模样,然后就拍屁股走人了,他就像我们一样,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忙,于是就叫我们自由生长。至于我们这惹人讨厌的情感,难道不也是这自由生长的结果吗?这就像我们的文明制造出的种种条条框框一样,是多么多余又无关紧要的呀!可我们为何又常常为它所控制,为它所迷醉呢?我们实在是本末倒置了的,可我又没有办法。
你知道,昨天我难受的很,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那一封封寄出去的信,洛特收到了没有。之前我只是一股脑地写,可等到昨天,我想起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完全可能没有收到我那些情真意切的信,或者她因为太烦,教那些投递员把我寄的信全烧了。她是完全可以干出这些事的,因为她没有丝毫顾虑呀。我想,一个情感较少的人,做起事来总是一身轻松的。我昨天就在那里诚惶诚恐地坐着,什么也干不了,恐怕也站不起来,像是快死了一样。
我终于受不了啦,我到外面去,到了郊野的小路上,然后开始疯一样地跑,跑到我的胸膛疼痛的时候才停下。那时候我就忘记了我之前所受的所有痛苦了,只有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你说要是我们能受点肉体上的苦,就能抵消精神上的折磨的话,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我放慢了跑步的速度,接着我穿过一个桥洞,就听见那哗哗的流水声,我真是高兴极了,月光就照在那浅浅的流水上面,我的四周都是草呀,树呀,还有地上爬的大蜗牛。我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就像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我兴奋地继续跑,直到把内心的最后一点苦楚都给赶走。我的朋友,我们实在是要亲近自然的,因为我们本身就是自然的人,当我们被自己造出来的那些概念忽悠得团团转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去到大自然里呀。我们在感到痛苦的时候,不一定是因为我们认为的那些让人感到痛苦的事,而是我们忽略了生活中的其他东西。我们人可是生来就要做自然人的,是要做健全的人的,如果我们不健全了,我们就会生病,就会痛苦。
那一晚,我感觉我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了,我就那样在路上跑着,像个原始人一样地叫着。我们现代人,在某些方面是需要向原始人学习的。
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了洛特的来信,这是我期待了多久的呀!我已经坚持不懈地写信给她大半年了,如今终于有了回复!我先前的折磨,一方面就来源于自己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却看不到任何成果的空虚感,而这种感觉现在却已一扫而空了,因为我所写的一切,她全都看见了。尽管她的来信只有一句话“我已收到你寄来的信件”,而且这也是我在上一封信中苦苦恳求才有的回信,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照我说,情感这种东西确实是十分奇怪的,你便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不再悲伤。
当然啦,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上学时候瑞德夫人常常给我们讲的,要在当下快乐,而我正在努力做到这一点。昨晚在那林间奔跑的时候,就连我心里一直以来那煎熬的思念,也都变成甜蜜的了。
你的,卡尔
二零二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