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现在终于有空在这里写下一些话,这是我一直所想做的。这一段时间里,我感到无法形容的焦躁,那种脱离了一切的空虚,和对以往的怀念。于是我迫切地寄希望于某件事情,希望它能帮助我摆脱这一切。不过你知道,当我们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特定的一件事情上面时,我们的希望就会破碎,我们的精神就会出问题。我及时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我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哦,毕竟我真的——无聊极了!
我不明白,那些曾经那么生动的事物,如今在我看来都枯燥无味。我开始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那些看上去充实的人身上得到一些启发,但却于事无补。你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样做就能感到满足。所以最后我明白,这件事还是得靠我自己。或许那些疯狂的情感能帮助我,在一段爱情里,你可能会感到悲伤,感到狂喜,但你就是不会感到空虚;又或者,我会从这里开始一场流浪,光是关于流浪的想法所产生的激情就已经足够填满我了,我想要上路,但最终我没有。那些突发的激情也就渐渐消失了。我想起来很久以前我所作的一次旅行,那是在八月的一个中午,南方的太阳高挂着,我举着一把遮阳伞就上了路。我越走越远,起初的激情也渐渐被腿脚的劳累和毒辣的太阳给消磨了,后来我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本以为我在这场旅程中能够得到某种救赎,但最终我并没有。
如果你试过长途跋涉的话,你应该就能体验到这种感觉。等你走到深夜的时候,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宽阔的水泥马路延伸在你眼前。如果这条路恰好是笔直的,如果你刚好能看见这条路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尽头,那感觉会比较不错(这与我们通常想象的不同)。但如果,你面前的路被建筑,或是树木,河流所阻挡,你只能顺着你能找到的路蜿蜒前行,而时常搞不清你所前进的方向,或者一种挫败感压倒了你,因为你在向着和终点相反的方向前进,却什么也不能做。那么,你就能想象我的感觉了。我们常说,旅行就在于发现,所以你要慢下来。可是发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设想,你满怀激情地上了路,期待在路上遇到的各种人和事,期待用自己那双发现美的眼睛去观察旅途中的一切事物。一开始,你可能会为各种新奇的发现而感到惊喜,但不久就会有一种想法令你坚信不疑:那些通过观察发现的事物,并不能再让你获得多大的惊喜了,因为每个拐角都会有新事物,每个角落都能让你有所发现。明白了吗?新的事物在本质上还是旧的事物。于是你很快就又感到厌倦了。
然后我就在内心里喊叫,人和事呢?你所渴望碰见的那些有趣的人和新奇的事情呢?你满怀失望的继续走着,原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平淡无味。但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又看见了能在你枯燥的内心激起波澜的事物。在某个不曾意料到的时刻,那些人和事情就那样出现在你的眼前,就好像这出戏剧的舞台已经悄然在你周围搭建好了似的。然后,你又踌躇满志地继续前行了,而那些事情所激起的激情,虽然不足以支撑你走到终点,但是每当你失落的时候,你却能捡起那些碎片去品味回忆的温暖。
在那些迷宫般的形形色色中,你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有了免疫力,你的内心开始真正暴露在你的眼前,你的思绪变得格外地敏感,回忆在这时起的作用更强烈了。你过去的一切,都混杂着浮现在你眼前,时间好像失去了它的作用。那些近些的回忆,和久远的回忆,叫人说不出差别。你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伤心事,于是你就不自觉地开始流泪,又或者,你会突然愤怒,愤怒地挥舞拳头,或者出乎意料地大笑,这些情绪的原因,就算是你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你变得肆无忌惮了,我们可以说这是摆脱了一些世俗的束缚,你可以放声高歌了。
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因为我们在我们平淡的生活中常常憧憬着这样的状态。但在你流浪时,伴随着这种状态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当你走路到深夜,走过横跨在河面上的大桥,桥上很长时间才通过一辆车,看到河岸边的船只正在装沙子。船只发出庞大的轰鸣声,但你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桥上的灯投下昏黄的光,你看到前方桥栏杆上面有什么在闪烁,它先是闪了一次红光,后来又闪了黄光,正在你疑惑时,天上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在你打开伞之前,你的全身就已经被淋湿了,雨幕把前方的一切都遮住了,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灰白色。一辆车驶过,溅起一片水。风刮起来,就算是雨伞也不能遮蔽雨水了,你跑到了一座更高的桥下面避雨,把雨伞扔在了一边,坐在了地上。这个时候,你发现桥栏上有两个灯,一个闪红光,一个闪黄光。
突然,你觉得有点冷,又有点困,想着你能不能就在这里睡上一晚,但一阵风又把雨水刮了进来。你向里面挪了挪。
202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