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日
卡尔没有睡好,但很早就起来了。于是他开始弹琴,但弹的太烂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把琴扔在一边。吃完午饭回来后,他感到口渴,但又懒得再跑出去买水,就打开了一罐啤酒。啤酒和睡眠不足让他的头脑晕眩,于是他爬回床上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后他绝望极了。他骑车出去,突然有一股冲动要骑到很远的地方去,于是他一路骑到了海边。海边有一条伸到海里的栈道,趴在栈道的栏杆上可以看到星光璀璨的城市,还有远处的灰色的海面。突然他的肚子饿了,但周围荒无人烟。要是在出发之前我就考虑到这点就好了,卡尔想,可那会破坏我做事的兴致。
七月七日
我开始想要是我遇见狼了该怎么办,又在网上看到遇难的骑行者的视频,心里害怕极了,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我被困在这个地方已经几个月了,但眼下还有该死的小学期,最近的盼望是两天后的实践活动,但现在我已经觉得生活变得枯燥无味了。十二点零几分的时候我开始向海边骑车,来拯救我的无趣,因为在我眼里海是唯一不寻常的,而其他目的地在第二次思考的时候就会觉得平庸。大沙河的路灯熄灭了,黑暗遮蔽了一切,那些使浮华成为浮华的特质都消失了,深圳这时候和田王村没什么两样。除了耳机里播放的音乐,一切都显得熟悉得令人发疯,我看到黑暗中成双成对的轮廓,趴在栏杆上看河的,面对面跨坐在长凳上亲吻的,等我从海边回来,看到他们还在原来的位置,保持着相同的姿势。Fuck,我暗自愤懑,简直和田王村没什么两样。进步!没有一点进步。我要去往栈道那里,那里有钓鱼的人,我要去栈道!我要趴在栈道的栏杆上吹一会海风。可他们用护栏挡住了栈道的入口。
我在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罐冰镇可乐,站在海边的大石头上面听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有虫子咬我的胳膊,我待不下去了,我从来不喜欢虫子,被风裹挟着的没用的小东西,我悲哀地想,你的真实面貌是如此丑陋,被人一拍就会流出恶心的汁水来。但今晚在大沙河我第一次见到了萤火虫,荧光在我面前飞舞,亮了,灭了,我跟着它前进,亮了,它的星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弧线。
我应该买个防狼喷雾,最后,我想,于是开始在淘宝上搜索,但是,妈的,怎么这些防狼喷雾都是防人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六分。
七月十三日
先前听那首Michael in the bathroom的时候,我还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多少和这首歌的共鸣,那时我正在骑车去海边的路上。但是,我报名这个活动简直是一个错误,没有另一个可以解除尴尬的人让我在一群人里无所适从,只有四周没人的时候我才能喘息片刻,而总有那些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狂欢的时刻,是我所不愿意参与的。我没有对小组上心,但最后的展示还是让我产生了挫败感,我从来就不该参与学校组织的这种活动,以前我只把这个观点局限在学校内。或许我永远就该一个人行动,我简直要抑郁了,只有自由,和爱,能解放我。今天早上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同住的王昱博的闹铃响了,我被吵醒,他把闹铃关闭,我们又接着睡,我做了一个梦,那是谁?那穿着白色衣服,带着眼镜的女生是谁?我在梦快醒的时候问自己。我们两个沿着道路骑行,我们停下的时候,她离开了,回来的时候没有带上她的自行车,坐到了我的后座上,从后面抱住我,倚靠在我的背上。我问,你的自行车呢?她说,我藏起来了,不会被发现的。我费力蹬上一个坡,平稳地行驶了一会,在一个摊贩处买了玉米,我把它掰成两半,给她一半。她坐在我的左边,我能看到她的侧脸,于是她开始向我讲述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她是谁?她莫不是那个在我委托李弘凯递纸条的前夕,我所幻想躺在我怀里的那个人吗?可她是谁呢?
只有狗,有两只狗,我可以尽情抚摸它们,它们的其中一只就开始舔我,中午我看到这只狗在啃一块沾着排泄物的卫生纸。有癞蛤蟆,大的小的,看上去呆极了,我拿草帽碰它,它不动,我再碰它,它就飞快地跳走了。有星星,我站到四下无人的矮墙上面,一抬眼就看见满天的星星,在秦岭的时候他们都跑去桥上躺着看天上的星星,哦,那段时间也说不上愉快。一只萤火虫飞过去,就像一只飘动的星星一样。
七月十八日
列车上并没有用纸笔写东西的环境,我这一天被现实的纷乱搞得有些疲惫,但也欢欣。昨日我又订了今天早上九点的车票,K447,和昨天停运的是同一列车,但我那时天真地以为能买到今天的票就代表这辆车今天会正常运行了,但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我今天早上到东广场进站口的时候,看到了和昨天同一时刻一样的景象:工作人员拿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今天停运的车次,一群人在一个通道口围得水泄不通。我到了车站的售票处排队,打算重新规划一下行程。队里有个沈阳的老头,就在我后面,和我聊了一会。队伍很长,而等我排到售票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并不能给我太多帮助。我不能再住店了,这样下去,我住店的钱就比我的车票钱还要多了(实际上已经如此了)。我一时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但很纷乱,于是跑到队伍一旁的墙边,那里有许多人坐着或者躺着,恐怕也是这大水造成的列车停运的受害者。我从行李箱拿出我先前买的小马扎(折叠凳),坐在了一个大叔旁边。我看那大叔面善,就问他要去哪里,他的车是不是也停了。事实上他和我订的是同一辆车,而他要去甘肃。他裸着上身,肚皮耷拉着,我发现他的肚子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像是他肚子上的肉被人剜掉一长条一样。他说一口难懂的甘肃话,但偶尔也会出现令人感到亲切的口音。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他订了后天的票,当下就住在火车站附近的青旅里。也许我今晚也该住个青旅,我想,一开始没有选择青旅是害怕自己的睡眠被打搅,但要是我跟着这个大叔到他住的青旅去,那我就能交一个朋友。但同时我又怀着踌躇不前的郁闷,不想再在深圳呆下去了,也许我应该随便搭上一列火车,在回家之前先到另一个城市旅行一会。那大叔跑去问寄存行李的价钱了,他不想拉着一堆东西走来走去。这时一个更年轻的小哥来坐了他的位置(事实上这个位置是一段低矮的突起的弯曲护栏,让人不至于坐在地上),泡了泡面准备吃,一边低声快速地自言自语“兄弟们,吃上泡面了”。我问他,你的车也停运了吗?这是当然了。他瘦弱又邋遢,能从他稀疏油腻的结成一条一条的头发上看见大块的头皮屑,而后来我们在候车室,他给我看他的手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在抖动。那大叔回来了,告诉我寄存行李的价钱,就拉着行李离开了。我和小哥又攀谈了一会,不久我感觉困倦了,就拿出我的蛋巢垫铺在地上,躺倒在上面,又吹起来我的充气枕头,准备在售票厅里睡一会。那小哥就坐在我的旁边,他说,你就放心睡吧,我给你看着东西。我感到一股安全感,但在吵闹拥挤的售票厅里我当然是睡不着的,没过多久我就起身,感到无聊。我拿起我的尤克里里,开始弹琴,随后又开始唱歌。
那小哥订了下午四点钟的票,回江西赣州县城老家,我暂时打算明天出发,订了三张不同车次的票,看哪个不停运就乘哪列车,但我突发奇想(也不算突发奇想,只是捡起了先前看到车次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不如我先坐火车到信阳,今天下午四点就有这样一列车去那里,明天下午一点抵达。我又看了信阳到西安的车票,我抵达信阳当天就有许多去西安的车次。于是我的行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我用一条士力架收买了小哥,让他跟着我一块进站,因为外面没人愿意提供热水,而我得泡面。我们先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坐着,可那里人多太热,于是我们又转移到了电梯口附近的铁路办公室门口。因为害怕赶不上火车,小哥昨晚没怎么睡觉,他困极了,我就把我的蛋巢垫给他铺到办公室门口,叫他躺下休息,但我没给枕头,因为他的头实在太油。一旁另一个年长大叔也面善,是茂名的,但爱开黄色玩笑,让人没法接话。
七月十九日
我感到口渴。我坐在行李箱上靠着一边的门睡了一会,醒来后天已经亮了,感觉牙齿疼痛,并且发现我的水不见了,可能是被收垃圾的收走了。上车的时候我转来转去找到了现在我待的这个地方,车厢连接处的一小块空地。每一列车厢的末尾都有始终不打开的两扇门,我就在这其中的一扇门前放我的东西。第二站就有另一些人上来了,一个和L年纪相仿的女人和我挤在一扇门前。我坐在我的小马扎上,她也没有什么装备。于是我跑到另一个车厢去取我的行李箱,先前我为了方便把它放在了空的行李架上。我拿来了我的蛋巢垫,把我和她的行李都堆在门前面,再把蛋巢垫铺在行李前面的地上,我就坐在蛋巢垫上,让她坐我的马扎。我收到了小蛋糕和饮料作为感谢。一会又有一拨人上来了,我待的这个空间更加拥挤。这时我想起来我的水还放在我刚上车时待的那个车厢,便去取我的水,回来时发现另一个年纪相似的女人正要从我的蛋巢垫上起身,我便让她继续坐着。把我的尤克里里拿出来,站到一般会有人吸烟的地方开始弹琴。
接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困得不行,便把那蛋巢垫上的人叫起来,我在上面躺了一会,直到一点四十分我被空调冻醒,才把位置又让给她。我在这两人的对面坐了一会,心里觉得奇妙,因为有两个年纪能当我母亲的女人正坐在我对面要么靠着墙要么靠着背后的行李试图睡去,而她们一个坐着我的马扎,一个坐着我的蛋巢垫,即使我事先为自己准备的东西没有为我所用,但我仍然觉得欣慰。
七月二十二日
自从回到家后我的精神就萎靡不振,一方面是因为列车上休息不好,另一方面是回到家后我没有有意识地休息,而是跟着胡佳童王晨皓到处胡跑。现在我感冒,低烧,头脑昏沉,睡眠不足,甚至有些中暑。二十号下午我就和那两个跑到公园桥下钓鱼,那里还算凉爽,有风吹过,我还带了狗,但没钓到一条鱼。晚上我们跑到世园会灞河旁边,打算在那里露营夜钓。但由于大坝放水,胡佳童所说的那个地方的水已经枯竭了,于是我们收好帐篷,往下游走去。天气还是很热,让人没法睡觉,我们想着桥下会有风,能凉快些,便抱着这样的信念,顶着睡意和疲乏往远处下游的地铁桥走去。然而等我们走了几十分钟到那里时,却发现并没有风,那里还是和原先待的地方一样热。我们继续下行,到了大坝放水的地方,河流下坠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在那里我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意,便在那里露营,可还是很热。我向奔腾的河水里抛了几杆,仍然一无所获,便钻进帐篷里,准备睡觉。我实在太疲乏了,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只剩下内裤,也没铺蛋巢垫就躺下睡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王晨皓叫起来,迷迷糊糊地听他讲话,说是他在外面碰见另外一个钓鱼的,那钓鱼的说前些日子有人在此钓鱼,被水冲走了,而人们就把他捞起来的尸体放在我们露营的地方。胡佳童先搬走了,把帐篷挪到更下游的地方,王晨皓也吓坏了,说是回去要到寺院烧香,我觉得没什么感觉,可王晨皓害怕,也让我没来由地恐惧,就把帐篷搬到了靠近胡佳童帐篷的地方,把垫子铺上继续睡了。后来我又醒了一次,听见胡佳童钓上大鱼了,但没出去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第二天早上我被热醒,帐篷里很闷,胡佳童说昨晚他中了一个大鱼,但在溜鱼的时候线被弄断了,直到写这文字的现在他都还对此耿耿于怀。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一号回去后,我和王晨皓开始把我家一楼的柜子的床拆成的板子往三楼搬动,搬完后我感觉身体虚弱,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吃了饭就跑到伞塔路去给王子春看自行车,这本是一件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任昊翔也在,西交就在伞塔路附近,于是买完车后我们就去西交任昊翔宿舍里漫游,最后宋珂也来了,我们到西交旁边的烧烤店吃了一顿,回去的时候我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七月二十三日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自从回来之后我的脚上就长了三个包,左脚后筋一个,右脚相同的位置有一个,第二根脚趾根部也有一个,它们不像蚊子咬的包,过了两天都没有消退,而且现在还流出水来了,痒痒的,还很硬,我不知道要不要看医生。
今早我八点就醒来了,出去吃了胡辣汤和肉夹馍(感觉棒极了),能够在十点之前的早晨吃村口的早饭简直是一种享受,这在深圳是不可能实现的,可惜我很快就要出发,那样的话就没办法吃上这样的早饭了。而且还有一点,是临近开学的时候,我该怎么把我的狗送回家呢?叫我我爸开车来是不现实的,因为我家有两个小孩要看护,而张梓熙已经足够大来照顾自己了。那么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它通过相关机构托运回去,另一个是我最后得返回西安,这样一来我的行程就要变化。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吃完早饭后,我坐地铁去火车站,取我的自行车,一路骑回来,竟和一辆公交车不相上下。从万寿路到田王,总是这辆231超过了我,而在它停车接客时,我就又超过了它。回来的时候我又把驮包取了,这样所有的东西就都齐全了,我把车前框装上,扣上后面的驮包,我的露营装备还在一楼的台阶上放着,那是那晚露营回来放在那里的,我还没打算绑到车上。刚刚我带着狗,骑着自行车到地里溜了一圈。不像我之前担心的那样,前框能装得下狗,但它只能坐着而不能趴着。
昨天早上六点我就被胡佳童的电话叫醒,到洪庆山上的紫霞湖(汉峪水库)去钓鱼,我们一人交了150块钱,可以乘坐一条船到湖上钓。我们打车到那里去,天刚蒙蒙亮,山里还很清爽,到了那里我们先装好鱼竿,随后那个人带我们到湖里一块伸入水面的陆地里,那块陆地风景甚好,远处有群山相伴,近处有平坦的草地和湖水环绕,草地上有几块布景,是用来拍照的,那天中午回去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两对在那里拍婚纱照。我们踏上水面上漂浮的栈道,穿上救生衣到船上去,船摇摇晃晃的,那人简单教了下怎么开船就离开了,我们开船到前面一点的地方,看到近处远处都有大鱼腾出水面,感觉兴奋极了,便挥杆抛钓。但没鱼上钩,我们一边开船一边挥杆,看到哪里有鱼跃出水面的动静就向哪里抛竿,但还是一无所获。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天气变得炎热,阳光让人刺痛,我们就驱船到有树挡着的阴凉地段,这时湖面上的人也渐渐多了。由于前几日糟糕的休息和那天的早起,我开始觉得困倦,便躺在船底睡了一觉。
刺眼的阳光和人的说话声把我吵醒了,是那穿着黑色防晒服,全身遮挡得严实的有三个鱼竿的钓者的船驶了过来,询问胡佳童情况如何,胡佳童谎称钓了一条鲈鱼,但由于钓场规定鲈鱼不能带走便把它放了。那钓鱼的说他也钓了三条鲈鱼,放走了。于是我们继续在湖面巡游抛竿,但天气越来越热,我口干舌燥,还没有带水。我们就到另一边岸边去买水喝。船靠了岸,我跳上去,走到一个小木屋旁边,四下无人,但那木屋的门没锁,我走了进去,看见冰柜的门上标着价格,就从里面拿了两瓶水,扫了四块钱过去。后来我们又来了一次,买了四瓶水,但这次有三个人在里面。太阳高照的时候,我们还是一无所获,岸边树荫遮挡的地方,在水面处能看见鲈鱼缓慢地移动,我们把饵抛到鱼的面前,但那鱼只是看了一眼,却不理睬。后来我还看见它猛地咬水面的树叶,但就是不管我们的饵。这让我们无奈极了,还很好笑。但另一只鱼突然咬住了胡佳童的饵,我看到胡佳童和那鱼作着搏斗,感到很兴奋。胡佳童刚把鱼提出水面,饵就从鱼嘴里松开了,让人很泄气。我们来这里是看到网上的宣传说这里放了很多鱼,而更有甚者还说这里十几秒就能中一条鱼,因此抱着必胜的决心来此狂拔,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钓到一条鱼,天气反倒是越来越热了。我开始想回去,太阳晒得我很痛苦,于是我们打算十二点一点左右就回去。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有鱼突然咬中了胡佳童的饵,并且吃的很深,这次我们很容易就把它拉上船了,只可惜它是一条鲈鱼。
七月三十日(总算开始了,是吗?)
现在我在我自己的帐篷里给你写信,四周很黑暗,另外还有两个大汉挤在我的两边,导致我感到很闷热。由于缺乏用纸笔写信的条件,我就给你写电子邮件。现在广场的另一边有一群人在k歌,非常吵闹,可是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刚刚我在这个小广场的一排大帐篷中的一个里面练琴,但蚊子被灯光吸引了过来,不一会我的脚上就被咬了包,我就离开了那里。我们今天下午到了延安的黄陵县,吃完饭后我找到一个广场搭了帐篷,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这个广场是为了旅游的目的建立的,装修成了古代建筑的样子,来配合华夏子孙故里的主题,到处都有中国龙的标志。只不过这些建筑里的许多都没有被利用,虽然外表很华丽,可是走进去都是毛胚房,我们就在其中的一间房子门口露营,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我就特意挑了一个有屋檐,可以遮雨的地方。
今天早上九点左右我们从铜川的王益区出发,经过了十几公里的连续上坡的山路,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万幸天气还算凉爽,因为昨天下了一天雨。我在中午一点的时候在山上的一家饭馆门口停下准备吃饭,并且等待后面被甩开的两个人,他们直到一小时之后才赶过来。说实话,和这两个人一块出来骑行过了这两三天的时间,我就后悔当时要和别人一同骑行了,还是自己一个人骑行要更好一些,更自由一些,干什么都不会受别人的干扰。吃完饭后我把蛋巢垫铺在饭馆门口的水泥地上睡了一觉,因为饭馆里面开着风扇还有点冷,外面的温度刚好适合睡午觉。我们直到下午五点左右才出发,出发前我发现自己的轮胎瘪了,把内胎补了一下才出发。下午是一路下坡路,骑得很舒服,你可以想象这样的情景:道路两旁是成排的绿荫,而由于先前的上坡,我已经到山顶了,在道路两旁树木的空隙里可以看见远处连绵起伏不断的山脉和隐隐约约的雾气。下午的太阳很温和,把红橙色的光投射在树叶上,让树闪闪发光。道路很宽阔,干净整洁。这时我带上耳机开始播放一些上个世纪的摇滚歌曲,在这种情境下,我最喜欢听Sable on Blonde,因为先前我从深圳骑回西安时,也遇见过相同的情景,那时我的耳机里恰好播放的就是这首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路下坡,风吹在脸上,我感觉早上的上坡都值得了。
昨天铜川下了一整天的雨,我们就到旁边的铜川图书馆里呆着,我正好用这段时间来学习c++,吃过晚饭后,我们看雨稍微小点了,就想着向北骑一会车。但骑车的路上,雨又下大了,一开始我看雨下大了还会穿上雨衣,看雨小了就脱掉雨衣,但这雨总是忽大忽小的,最后我也懒得再穿上雨衣了。我全身都湿透了,但觉得非常过瘾,这让我想起那首叫Singing in the Rain的歌,和叫做《雨中曲》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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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佑
七月三十日
延安市黄陵县
八月一日
今早我醒来,练了一会尤克里里,打算在这里等任昊翔和王子春过来,他们还呆在隆坊镇,距离我还有五六十公里,而且大约一小时过后,任昊翔的车胎爆了,没办法补胎,我便叫他们叫货拉拉把车运到富县。这是富县一个叫中天咖啡酒店的地方,我昨晚在高德上看到这个地方有只需要六十六块钱的小房间(等我到达这里时价格已经变成了七十多),还有咖啡提供,并且有一间小的咖啡馆(实际上只是有一些卡座,前台会给你冲速溶),我现在就坐在这咖啡馆的玻璃窗户边的座位上,能看见外面的街道和来去的车流。这几天太阳变得更大了,呆在阴凉处还能好些。
等我从住宿的三楼下来,来到前台处办理续住时(我打算再在此歇息一晚,并且等待我今早在京东购买的修车工具到来),王子春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们打算让货拉拉直接把他们拉到西安去,他们的骑行之旅就这样结束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卡座看了一会网课之后我出去吃饭,并且打算推车出去把车修一下(我发现车胎又瘪了,觉得再补也无济于事,并且我的刹车也快失灵了,昨天一路下山我都是用鞋底刹的车,今早又正好在地图上看到附近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喜德盛车店)。车店的老板是个富有经验的老师傅,穿着一次骑行比赛的队服,车店的墙上挂满了他的参赛记录。我换了后轮的内胎外胎,又换了前后的刹车片,还买了一个车灯。我先前的车灯已经不见了,那可是我花了一百五十八块钱买的,但在这次骑行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就找不到它了。
昨天我们翻了四五座山,往往是我们费力地推上一段缓缓上升的山路,迎来一段短暂的平路,然后就开始了十八弯的速降。而等我刹车捏到手掌疼痛,到了山脚下时,却又迎来一段上坡,循环往复。我们在第一个山头的平路拦住开三轮车的大妈,买了一个西瓜,吃到吃不下了,就把垫子铺在非机动车道上,在树荫下坐着休息。我躺下睡了一觉,醒来后感到胳膊关节疼痛,我们又继续向前骑。下坡又上坡,我们又翻过一座山,到了原上的镇子,那时已经中午一点多了,我感觉被晒得有些中暑。在路边的泡馍馆吃了午饭,休息到了下午四点,我们再次出发了,但走了不到五公里天上就下起了大雨,还是太阳雨,我加速起来,找到路边的一个交通值班室,在那里的屋檐下躲雨。值班室里没有人,但门锁着,幸而门口有相当大的一片地方都淋不到雨,并且向外能看到不错的景色。虽然耳边能听见哗哗的雨声,但太阳高照着,远处还有分明的云朵,近处的路边是一片缤纷的花田。
那两个在雨停之后就折返回隆坊了,我开始朝富县骑,一路上没有先前那么折磨人的上下坡,大部分是平路,缓缓的下坡和能骑动的小上坡,因此我骑得很轻松,也比先前快。一开始我还是有信心能在天黑之前,或者天刚刚黑的时候到达富县,但在我距离富县还有十七公里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淡下来了。更要命的是,在我已经难以看清前面的物体的时候,高德把我领到了山上,要我再翻一座山,我没办法,只能跟着高德走。值得庆幸的是气温降下来了,因此上山虽然很累,但并没有白天上山那么痛苦。但四周渐渐黑下来了,并且一个人也没有,每隔几分钟可能会有一辆车经过,这时四周就亮起来了,我也感觉到片刻的安全感,但等车辆过去,周围又变得黑暗难辨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灰色的路面,以及黑色的山和深灰色的天空之间朦胧的分界线。我感到有些恐惧,我看到远处有一个飘动的白色身影,像是一个穿着白衣的披头散发的女人,而那身影飘忽不定,好像是在摆动着手臂。而当我再靠近些,我的这种印象就更深了,恐怖占据了我的心,但身体还是只能推着车向前走,而直到我真正到了这个身影旁边,才看出来这是一个白色的标志牌。我一回头,又好像看到草丛里有个人头在盯着我看。等我上了山顶,尽管天气还很凉,但已经满身大汗了。终于我看到远处有公路的灯火,甚至还有几栋大楼,感觉像是荒野求生又重返了人类文明世界。前面又是一段大下坡,刹车捏得我手疼,并且又配合了脚刹。后面的七八公里路就显得正常了,虽然路上还是没有路灯,但不时驶过的车辆让人也不会感觉那么恐怖了,我就一路骑到了现在呆的地方。
八月三日
刚刚写了给徐明月的信,我感到越来越难把字写好看了,我也不明白这种变化是怎么发生的,看着六月在学校写的字还那么整齐,有些闹心。
今天是选课的日子,我们要选跨专业课程,而且大学四年要修满十个学分,一门课程两学分,妈的,简直太糟糕了,没人考虑过学生想要怎么发展,领导就自以为是的拿这些课程塞给我们吃,而且不吃还不让毕业,你说我选贴近专业的属于跨专业体系课程来凑这些学分还能接受,毕竟那样的话我的时间不会被浪费。可是你最近又说专业体系内的课程不会被划分到跨专业体系的学分里,强迫我选那些我不感兴趣的专业课,那我高考报志愿选专业还有什么意义呢?
昨晚扎营的地方地表凹凸不平,半夜还下起了雨,虽然没有淋水,但还是睡得不好。
八月六日
我现在在榆林,外面在下雨。距离上一次记录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我都在路上奔波。八月三日黄昏我出了图书馆,雨后的空气很清爽,皮肤感觉冰凉。阳光是橙色的,这时它不再像午后那样使人刺痛,而是温和地抚摸你,仅仅是让你感知到它的存在。图书馆所在的延安新区环境优美,道路开阔,道路旁低矮的建筑都被照成了温柔的橙色,这时我的耳机里响起了Nothing's New,和我的所见构成了一种令人平静,又极富震撼力的情景,我要哭了。
我想,这既是我所提出的,人要过均衡的生活的意思,这也是我带上了电脑,和琴的原因。倘若总是在路上,那么不久你就会对路途麻木,你需要其他的生活来调和这种麻木,这样才能保持敏感,以便收获更多。但当天我出了图书馆没走多久,仅仅骑了不到二十公里,就在叫做姚店镇的地方住酒店,因为当天本就计划休息。第二天早上十二点左右我出发,下午七点左右骑到了叫做杨家园则镇的地方,本打算只在那里吃饭,并且歇一会,但我实在很累(我在铜川调高的座椅不知为何又降下来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一点),并且将要离开时那里的街道上又刮起了大风,把土刮得我满脸都是,更别说当时在外面吃饭的人了,我听见人说,将要下雨了,那我就在那吃饭的地方住下了。
五日早晨我九点多钟出发,早晨的天气还很凉爽,并且一开始都是国道的平路,因此我骑得很舒服。但到了十点的时候,空气就开始变热,我也开始出汗。更要命的是中午吃完饭后我迎来了大段的上坡。但推过最后一个山口,我就一路下坡了,一路下坡到了子洲县,当时白富东就是跑到这里来支教的。我到的时候还不饿,但刮起了大风,是将要下雨了,我就像找个地方搭帐篷,最后选定了金鸡山上的一个亭子下面。在狂风中推着载重的自行车走上相当多的陡峭的台阶不是一件容易事,而等我把一切都安置好了,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腿不住发抖,让我只能坐着。狂风还在刮,把帐篷都刮变形了,我就把所有东西都扔进帐篷里,并且钻进帐篷,来稳定住它。
一会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还是和当时在延安看到的一样的太阳,凉凉的,树叶被照得金黄。我能从这个亭子俯瞰子洲县城,觉得很惬意。一会我饿了,跑下山去吃了个饭,回来东西都还在。但这个地方唯一的缺陷就是离高速路太近,导致我晚上被吵得睡不着,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开始收拾东西,同时感到睡眠不足所带来的恶心。等我把车推下山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我在县城的街道上能看见上学的学生,而且他们都穿着和西中一样的白菜校服,我想高三最后一学期我们捐赠的衣服就是来到了这里,在路途上看到和自己的曾经有联系的事物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我想和他们打招呼,说我是西中的,你们学校恐怕和我们学校有关系,但我还是没有这样做。我在商店买了水,一包好吃点饼干,就出发了。高德地图一清早就给我上强度,把我引到了山沟沟里,还好清晨的群山风景还算不错。我在山里爬行了约二十公里后,终于上了平路,而且往后的八十公里全都是平路,这实在令人安心,于是我就一路骑到了榆林。
明天打算在榆林图书馆呆着,离得很近。
八月八日
刚才在榆林图书馆接水,脑子还被谓词函数搞得头昏脑涨的,突然听见饮水机旁边的阿姨说,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我才开始想今天该怎么办。由于今早我收帐篷的时候下起了雨,我的内帐和外帐都湿了,但还能用,但倘若正如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从今天晚上九点钟,直到明天早上九点钟榆林都下雨,那么我在公园指定是睡不好了的。我走出图书馆大门前想到了在门口大屏幕上看到的二十四小时不关门的城市书房(说是书房,可实际也是挤满了人的自习室),就想着去看看。我把自行车停在图书馆大门口对着的辅道边上,用在延安买的防水布遮着,由于怕被风吹走,我还用当时补内帐用的电工胶带把防水布固定在了自行车上。我收好防水布后就骑车绕着图书馆四处看,最后在南边找到了来这里的入口,幸好我今天早上为了借安娜卡列宁娜办了一个读者证,现在我只凭身份证就可以进到这里来,并且还能找到一个干净明亮的位置。已经将近九点钟了,这里还是挤满了人,比我们学校图书馆的人还多,也许是因为这地方比较小的缘故,这些人是要通宵学习吗?我待会又该怎么办呢?反正我把自行车推下了楼梯(因为这个城市书房是在图书馆的负一楼),放到了一个能避雨的昏暗的走廊里,也许今晚我会在那里搭帐篷。哎,看了一天的电脑,我的眼睛已经有些昏花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往后几天该怎么办,没有什么打算,要是没有什么打算的话,我还是想继续在图书馆附近这里呆下去,直到我想要出发为止。毕竟我现在的生活还算惬意,清早在凉爽的空气中醒来,收拾好帐篷,骑行不到一公里就能到这环境良好的图书馆来,一呆就能在这里呆一天,只可惜今天我借了书,却整天都在研究c++,并且也没有研究出个什么名堂来,越研究,注意力反而是下降了,需要其他活动来调和,但你不研究清楚你就不甘心呀!最后我离开的时候只好把书又还回去了,刚刚要是知道我会来这里的话,我就不还书了,因为一开始我想的是我在大雨里面露营可能会把书弄脏。
这两天也没有什么花费,图书馆上厕所和接水都很方便,早上我在美团上买了两个鸡肉卷,两个鸡肉汉堡,总共花费不到二十元钱,就解决了今天一天的食物,也不住店。这几天榆林下雨,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很凉快。
真是没意义呀,没意义。
没意义呀,没意义……
八月九日
刚刚不知何处拉起了警报,我还听见消防车的声音。我现在在公园里前天露营的地方扎营,这是我在榆林呆的第四天,也是最后一天,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不耐烦,不时会有出发的渴望,可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榆林,心中竟然感觉到伤感,恐怕是因为那个女孩吧,我昨天在城市书房看到了她,她就坐在我的斜对面,一心一意地写着她的题目,我忍不住偷偷地看她,而且越看她就越觉得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呢?我想,她的眉毛粗粗的,让我感到有些熟悉,我想,她长得和陈韬之有些相似,但她是这么的可爱!她做题疑惑的时候,就把脸埋在两只手里,或是向后靠着。别人都离开了,她还在那里,也许等人够少的时候,她会和我打招呼,或者是我和她打招呼,我想,但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她也收拾东西离开了,我感到很失落,那时我在学shell,就在终端里敲:
echo the pretty girl is leaving
echo I am sad
echo now I am alone again
今天我一天都在想她,接近下午七点图书馆要关门的时候我就到了那城市书房里去,也许我能再次遇见她,不说和她搭讪,只要看见她一眼就够了,可我环顾四周,却不见她的身影。我的自行车还在外面的走廊里好端端地放着,等我把车推上去,开始向公园骑的时候,就想到我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而她就这样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文字里,再也不会有人比她更美了。
八月十二日
昨晚睡得不好,我现在有些困,眼睛疲乏。今早跑去看树上的那只小猫,我叫了一声,它就在树上回应我。相比于昨天晚上,它爬得更高了。昨晚我到了鄂尔多斯,并打算住店,好好休息一晚,可这里的住宿价格都高得出奇,最便宜的是一百三,并且高德上只有一个评价,还是差评。于是我就找到这个“母亲公园”露营。在公园的路上寻找搭帐篷的地方的时候我听见了猫叫,跑过去看发现声音来自头顶,我用手机手电筒找过去,看到树的高处有两只闪动的眼睛,那猫顺着树干向下爬,到了最低的枝杈,看到下面的树干过于陡峭,就不敢爬了。我叫它到稍微好爬一点的方向下来,可它也只是试探性地用爪子抓了抓,仍然不敢爬下来。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用支撑帐篷的两根铝杆,防潮垫,和我先前在延安为了修补内帐而买的电工胶布做了一个简易的桥,我把桥搭到它的面前,它只要走到这个桥上面,我就可以把它安全地运下来,我就这样做了。可等我把桥搭到它面前时,它却不敢上来,嫌我的桥不够结实,摇摇晃晃的,只是像先前那样,用爪子试探了一下就又回去了。我就这样从各种角度让它上桥,可它太胆小了,简直是只蠢猫,直到我觉得疲惫了,蚊子又把我的腿咬了很多的包,我才离开去搭帐篷休息。我搭帐篷的地方离那猫不远,因此总能听见它无助地叫唤。
今早它不知怎的又向上爬了五米,并且更下不来了,就算是我先前搭的桥也没办法够到它的高度,我只能试图从好下一点的方向叫它自己下来,可它就是不敢,并且一直害怕地叫唤。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连爬树我都试过了,结果只是给自己胳膊上增添了几处划痕,路过一个大叔,我叫他看那树上的小猫,他只说那猫会自己下来。又路过一个大叔,他还认识这只小猫,看着它在树上被逗乐了,说如果我会爬树的话就能把它弄下来,要是他还年轻的话也能把它弄下来,他还给我展示了该如何爬树,可我就是爬不上去。又路过了一家三口,爸爸和小孩跑去看一旁的梅花鹿去了,妈妈留下来想着怎么把小猫弄下来,她说让我把我的防水布拿出来,我们在小猫的下方把它张开,让它跳下来,安全地降落,这并不现实,可是我们还是这样做了,结果不出所料。然后她就打电话给市民热线,市民热线让她打110,110让她打119,119说他们不受理,这样那妈妈就无奈地走了。我在公园逛了一会,想着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使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我跑去街上理了个头(因为这几天没洗头,头发又乱糟糟的实在烦人),又吃了个饭,就骑车到图书馆这里来了。小猫的事情让我很无奈,可是又没有什么可做的。
这里的图书馆虽然也不错,可显然没有榆林图书馆那么恢弘大气。我打算今天在这里待一天,等到晚上再看去哪里呆着,康巴什区有很多好玩的,我晚上可以到不远的地方去看音乐喷泉,图书馆对面就是鄂尔多斯大剧院,鉴于图书馆的这个自习室是二十四小时开放,我甚至还可以考虑晚上在这里过夜,不过为了良好的睡眠和充足的精神,我还是得时不时住店。
八月十日我从榆林市出发,开始向鄂尔多斯骑车。不知为何十日和十一日风都很大,而且是从北方刮来的,我猜想是因为雨云刚从榆林飘到北边去,导致北边正在下雨。因此一路上虽然平地居多,可我还是骑得很吃力。大约下午两点左右我在前面看到了两个同样骑着自行车的人,我问他们要去那,他们是要去尔林兔大草原,我看地图,那地方正好和我顺路,于是就和他们一同骑行。只不过虽然他们除了背了一个包,什么行李也没带,但他们还是骑得很慢,简直只比徒步快一点了,我跟在他们后面,他们骑大概五公里就歇一会,而等到了一个加油站,我们歇息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他们骑不动了,要就近找一个住宿休息了,我便继续往前骑。在加油站我还遇见一个开车的大哥,那大哥说他先前也遇见一个骑行的,是从广东骑过来的,要去往呼和浩特。
后来一路风都很大,并且刮得我很冷,让我不得不穿上冲锋衣。当晚我在路边的商店住下,并在十点多就困得不行,一闭眼就睡着了。十一日我在八点多醒来,感觉睡得不错,前一天我向老板咨询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尔林兔如何,他说尔林兔不好玩,但红碱淖好玩。于是我醒来后就向红碱淖骑行,相比于原先到鄂尔多斯的路线并没有绕多少路。临近红碱淖的时候,我就看到环湖公路被警戒线拉了起来,有一群山地车手在比赛,而等我到了景区门口,人就更多了,一群车手在加速冲线,还是很热闹的。我买票进了景区,尽管这里风景还不错,但在深圳呆久了之后,宽阔的水域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坐船到对岸的半岛去,那里有许多的游乐项目,像是骑马,开越野车,水上划艇之类的东西,但我看了几眼就觉得没意思了。我被附近的村民拉着去景区外面,他们在那里私自开了一个沙漠越野摩托的场地,不归景区管辖,可游客都来自景区。我开着摩托在场地跑了一圈,花了六十块钱,回来后在他们支起的遮阳棚底下坐了一会,就又回景区了。
人越来越多,我在四点钟左右离开了景区,不想再呆下去了,一直顶着北风骑车。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骑上一个坡,就看见了前面闪烁着的城市的星光,心神荡漾。原先我从西安中学徒步回家的时候,还在想如何来描述城市给人的那种邪恶的感觉,但当你在野外晃荡久了,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城市,那星光像是在向你招手的时候,还是不免感觉到喜悦。于是我一路下坡奔驰。
八月十三日
我从图书馆出来后,看到门口有辆大客车,上面挂着一块荧幕,一群人就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看电影。我没有骑车,扫了一个电单车,因为我懒得再走着往返一趟,这两天总是时不时想起母亲公园的那只小猫,也许我离开几天后它会更饿,就更容易克服恐惧爬下树来。刚入夜的鄂尔多斯很清爽,人没有深圳那么多,就连我待的可以说是市中心的康巴什也很显得空旷。这样的夜晚令人心情愉快,并且有种良性的孤独感。
我骑车去看那只小猫还在不在那棵树上,耳机里放着和离开延安图书馆的时候相同的歌,风吹得我有些冷,也许我需要有个陪伴,我想,因为我确实很孤独,不管这是好是坏,耳机里又响起了另一首没听过的法语歌,要是我有一只小猫在路上陪我就好了,唉,我的狗。尤其是这样路上的相遇令人兴奋,要是为了这样的需要而花钱买一只猫就会显得刻意,但仔细想想两者又好像没什么分别,就像是我过着这样的人生,你过着那样的人生,有什么分别呢?浪漫也只是一种自我感动,可它确实令人激动。找对象也是这样,我总是幻想着能在路上遇见自己的伴侣,而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谈一个普通的恋爱就觉得乏味,但是这其实是没分别的。
我听见耳机里在说什么broken heart,是呀,快让这只小猫拯救我的心吧,虽然我的心也没什么好拯救的,但那时我有一种渴望到达了顶峰,感觉快要哭泣,不,不要另一个人,因为人太难应付了,只要一只小猫就够了。唉,我的狗。
我总是为很多偶遇而兴奋不已,并且恋恋不忘,最早可以追溯到高中在西电遇见的徐艳春,或许还能更早,到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在去四川的火车上看到的那个黄衣服的小女孩,当然,那时候我也是一个小男孩。七月我在郑州到西安的无座火车上看到那长得黑黑的女孩,看着她如何在硬座上煎熬,如何戴上兜帽,无神地盯着前方的虚无,觉得她十分可爱,看到她如何喂东西给她的母亲,心里就更荡漾了。
八月十四日
东胜区刚下过雨,起了雾骑起来感觉很寒冷。到了这里我才感受到那种传统的城市的氛围:脏乱和繁华并存,不断的车流和人群。这里才是鄂尔多斯真正的样子,康巴什区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不仅人少,基础设施也非常发达,环境优美,到处都是公园和广场,就连公厕都是自动感应门,我上网搜了搜,原来康巴什是个新区,还被人叫做鬼城。旅行的途中我总能收获对不同城市的印象,而我也常常幻想自己以后会在哪里定居,现在我觉得康巴什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房价还是有点高,而且物价也高。之前我还想过长沙,因为我到长沙的时候阳光明媚,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而自从我离开长沙,天气就开始变冷,因此长沙在我心目中就变得更美好了。
我原本打算今早就出发,前往包头,也许会在中途的响沙湾休息,但我实在很困,早上起来吃完了昨晚买的爆米花,看了几集老友记之后,就拉开外帐,好让空气流通不那么热,然后继续睡觉了,等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却没想到下起了雨,于是我把刚才放到外面的东西又都收了回来,拉好外帐,骑车出去上厕所了,但等我上完厕所,雨却下大了,我便只能在公厕避雨,中途点了个外卖。而等雨小些,我回到帐篷的时候,发现外帐被吹到里面去了,并且积了水。我把水倒出来,又用毛巾把帐篷里面的水擦干,用防水布把自行车盖上,然后进到帐篷里开始弹琴,一会雨又下大了,一直到下午临近五点的时候雨才停下。
夜幕下一路骑行三十多公里来到东胜,来到这间三十块的旅馆房间,床用印着大喜的红色床单被罩铺就,墙上还贴着喜字的剪纸,就好像是一间婚房一样,可是这里破旧不堪,没有夫妇会想在这里结婚,也许在很久以前,这间旅馆刚刚开业的时候,这布置还算有些情调,这里甚至还在床头挂了彩色灯条(当然已经损坏了),但在现在这个时代,这布置就显得有些将就和可笑了。旅馆有一只肥胖的串串狗和两只猫,其中的一只猫看我拿出手机拍摄它,它就好奇地凑到我的摄像头跟前看。
昨晚我到了母亲公园之后,在那棵树下叫它,却没反应。这时我注意到有一根长长的树枝,被人从地上搭到那只猫原先呆着的地方。于是我跑去旁边的小屋里问那老年夫妇,那只小猫去哪了,不出所料,那树枝让猫爬了下来,而救了它的人便带它回家了。我心里感到轻松,也有些失落。
八月十六日
昨天我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想到暑假就要结束了。微信上张仰华邀请我去25号的聚会,而我就想到25号我们就要报道,而我现在也该买票了。我买了22日早九点从呼和浩特出发,晚九点到西安的票,计划23日在西安待一天,随后24日九点出发,25日下午一点到深圳。而聚会是在五点半开始,因此时间充裕。这样的计划让不紧不慢的我觉得时间也紧凑了起来,我今天在包头歇息一天,十七日和十八日都要向呼和浩特骑车,因此我有19,20,21日三天可以在呼市周围游玩,而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壮观的草原,也没有骑上马。昨天路过一段下坡的刚下过雨的路段,正好在深圳时我的前挡泥板断了,而我一直也没有换,因此一路上尽管我尝试控制速度,但还是被甩了一身的泥点。等我偷偷摸过不让自行车过的黄河大桥,走了一段国道,到达万达广场打算吃饭时,我看到路过的人都在看我,也许是我长得太帅了些,可等我走到卫生间打算洗把脸的时候,就发现我就像刚从战场回来一样,满脸的泥痕。
昨晚我在一家距离万达不远的宾馆住下,老板很热情,并赞叹我骑车的壮举,而当我问他包头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的时候,他就变得更热情了,乃至滔滔不绝了起来,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对旅行十分怀有热情的人,可却只能被拴在这家旅馆里,旅馆的前厅挂了一幅包头的地图,上面详细地用红笔标出了包头的各个能游玩的地方,甚至还标上了距离。我住的房间没有窗户,因此感知不到早晨的到来。我在临近十二点钟的时候收拾了东西去退房,并把自行车和一些行李留在了宾馆门口,打算骑共享电动车去四处转转。在万达吃过饭后,我骑车去了赛罕塔拉城中草原,天气略微炎热,我也没有坐上观光电动车,就一个人在草原里漫无目的地走路,有时在树荫底下歇一会,我开始思考参观景点的问题,因为那老板也说经过一个地方总要去去那些值得去的地方。而在我看来,大多数的地方都是不值得去的,因为我在网络上就已经能看到这景区最优美的地方了,而其中的娱乐项目也是千篇一律而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让你开开车,坐坐船。值得一去的是那些能够攀爬的大山,因为爬山的时候观光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而观光这一件事本身就是没什么意义的,为了观光而特意去某些地方而所能够收获的无非是失望,这本应是一件无意之举。还能吸引我兴趣的就是真正参与到当地人民的生活中去,而这一点对于景区来说就更难做到了,参杂了金钱的一切都变得虚伪。要问我为什么旅行?不是因为我想要旅行,而是因为我不想总是呆在一个地方,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出了草原我就扫了另一辆电动车向图书馆走,果然图书馆才是旅行中最好的中转站。
八月十九日
如果我是为了某个目的地而开始旅行的话,那我为什么不坐飞机,或者是坐火车呢?对的,目的地只是一个附属品,并不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更多的是不甘于呆在原地,不甘于只是过着一种生活的渴望。在一次聚会里,我说,如果人是上帝所创造的,世间万物都是上帝所创造的,那我们只需要发挥自己的所长,去尽可能地感受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就是对上帝最大的敬畏了。因此过着一种生活的人没资格评价过另一种生活的人。总觉得我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过了这么久还是重复着我在高三就说过的话,要不就是我这几年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要么就是我在高三的时候就已经触及了人这一辈子所能领悟的最本质的奥秘。但不能说我是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吧,至少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抱着这样的观点没有改变过,并且还一直用行动去实践这个观点,以至于到了我已经厌倦这个观点的地步,我不再把它当作某种新奇的发现,而是当作生活的基石,因此再提这码事就显得多余了。
我坐在呼和浩特站的候车室里,等待驶往西安的火车。我把先前的车票改签到更早了,因为回家这件事,随着我一个人流浪的时间越来越长,对我的吸引力变得越来越大了。更何况我现在在呼和浩特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已经看了敕勒川的草原,骑过马了,要是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我就只有图书馆一个地方可去,何况晚上要么睡旅馆,要么睡帐篷,旅馆花费太多,而睡帐篷又不能获得最好的睡眠,那我为什么还不回去呢?虽然家里的学习环境没有图书馆好,但其他的好处能够弥补这一点,例如:有固定居所,无需担心饮食,不会再劳累奔波,还有狗,有一些朋友,家里的小孩等等,并且明天是黑神话悟空发售的日子。
十六日从包头图书馆离开后,我扫了一辆小电动向前一晚所住的旅馆骑,我的自行车和行李就放在那里。包头刚下了一场大雨,而入夜之后天气就变得很清凉了,而坐在电动车上则会感觉寒冷。晚上十点多钟的大街上人很少,我则沿着大街一路向东骑,就像前些时候我在鄂尔多斯那样惬意。事实证明我骑电动车在包头交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从旅馆到图书馆往返就得二十多公里。当晚我仍然在原先那间旅店住宿,第二天早和老板道别后就一路向东骑。虽然还是会有轻微的上下坡,但和陕北相比,道路已经平整很多了,我保持着每二十多公里就休息一会的规律,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到了哈素海,并在那里的码头旁边露营。在那里我遇见三个钓鱼的,因为景区不允许钓鱼,所以他们就等到景区下班以后偷偷钓。第二天我醒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他们把车开了出来,也在收拾东西打算离开,我去问了问,原来他们一夜都没睡觉。
在竹筏漂流售票的地方我遇见了来自广州的一家人,由于漂流需要满十二个人才能开始,我们在售票处等待其他人过来,可是在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过后都没人来。我又去了一开始我在门口露营的码头,在那里上了大船,在哈素海上漂了大约五十分钟后返回了入口。之后我便一直向东,到了呼和浩特。
2024年